化妆嗑药穿女装,年前的男孩子什么都敢做
曾有这么一个时代,颜值才是正义,男孩子不抹点粉底都不好意思出门。
老大怀疑自己的手下偷偷化妆,二话不说,一碗热汤面就见分晓——
何郎试饼不脱妆
咕嘟咕嘟的火锅,滋啦滋啦的肉,吃起来开心到飞起。可酒足饭饱之后,总有那么一两人会提议合照,想要留下这顿美好的记忆。
嗯,于是你们掏出手机,打开前置镜头——
镜头里的你,正顶着一张脱妆成狗的面孔……
京剧丑角脸谱
其实,也不止是我们会遇到如此尴尬的情况。
吃热食容易脱妆,是我国自古以来的经验之谈。最早对此有所心得的,非常出人意料的,是三国时期的魏明帝,曹操的孙子,曹叡。
《世说新语·行止》中曾记载,曹操的养子何晏相貌英俊,肤色白皙。魏明帝曹叡怀疑何晏悄悄抹了粉,于是,他暗搓搓地给这位养叔父下了个套。大夏天,曹叡突然召来何晏,赏赐了一碗热汤饼。
汤饼,又叫“水引饼”,根据《齐民要术》的记录,就是如今的面片汤。
面片汤
可惜,魏明帝没能得逞。何晏在大夏天吃完热汤面,大汗淋漓,用自己所穿的红色衣服擦拭之后,“色转皎然”——
更让人生气了!他不但没有脱妆,反而变得更白了!
古人化妆,都用什么粉?
我国一直以肌肤白皙为美,无论男女。《诗经》里第一首直接描写美人的诗篇《硕人》便有一句“肤如凝脂”,称赞女子皮肤的白皙光洁。
为了迎合这种审美偏好,与尚白传统相伴的,便是用化妆品修饰肌肤的传统。以粉拭面,修饰仪表,这种习俗被称为“傅粉”。
《墨子》里曾提到,最早发明类似“粉底”化妆品的是治水的大禹。而东汉《说文解字》里又说,“粉,傅面者也,从米”,《齐民要术》也有米汁沉淀而成的“粉英”的记载,所以人们认为,我们最早用来化妆的粉底就是米粉。
而汉魏之际,就是曹叡怀疑何晏偷偷抹粉底的那会儿,铅粉成功取代米粉,成为彩妆界最红单品。
铅粉的走红主要靠运气。那时候我国的冶炼水平正突飞猛进,并且道教出现,提倡服食丹药。铅粉是当时捣鼓化学实验的失败品,因为色泽雪白,粉末细腻,被脑洞大开的古人抹到脸上,竟然意外的好用。
影青印花瓷粉盒
而当时的著名博主,曹植,也在自己的代表作《洛神赋》暗中植入——“芳泽无加,铅华弗御”。
洛神赋图
当然,从冶金业起家的铅粉中含有大量重金属元素,长期敷在颜面上对身体的危害不小。然而论起持妆效果,比起朴素的米粉,铅粉更胜一筹。直到清初《红楼梦》,书中贾宝玉为丫鬟平儿制妆,找来紫茉莉花碾成的脂粉,还要特意向她强调,这可不是寻常的铅粉。
可见为了不脱妆这个小小的目标,铅粉在底妆届一占就是千年的鳌头。
颜值即正义,只好学化妆
铅粉能替代米粉,大受欢迎,成为古代底妆top1,还有一个必不可少的条件——时代风气。
魏晋时期,男性以白皙、羸弱为美。而相貌与才华、人品、德行并重,被抬高到几乎不可思议的程度,于是,颜值即正义。
代表人物便是著名美男子——潘安。
潘安故里雕像
潘安少年时行走在洛阳的街上,人们会手拉手拦住他围观,而他若是驾车,那车里也会堆满了爱慕者掷来的水果。他受到如此欢迎,绝非只因洛阳百姓的热情。
与潘安同时期的左思,才高八斗,一篇《三都赋》引得洛阳纸贵。他年轻时也曾经效仿潘安,在洛阳街上乱晃。只可惜才子左思长相着实难看,乱晃的途中被吐了一脸口水,只得灰溜溜地回家去了。
然而,天生白皙美貌毕竟难得,所以,与如今的情况不太相同,从汉魏到南北朝,男子傅在士族之中蔚然成风。
早在西汉孝惠帝时,《汉书》记载,郎侍中全部“傅脂粉”。也就是说那时候,政府官员日常上班都会化妆。
而我们上文提到的故事,一国之君公然怀疑臣子抹粉底,后来演就变成为典故“傅粉何郎”。美男子何晏的专称“粉侯”,也逐渐泛指男子俊美。
义子如此,曹操的亲生儿子中也有人不能免俗,那便是曹植。《洛神赋》里,曹植虽然夸赞洛神天生丽质,无需修饰,他自己却是位不折不扣的傅粉爱好者。《三国志》里说,曹植得到名士,欣喜若狂,可惜天气炎热,他竟先洗了个澡,扑上粉,才去接见对方。
当然,在颜值高于一切的年代,及时补妆也算是曹植为了留住人才的一番苦心。
化妆、嗑药、穿女装,
魏晋男孩怪癖多
美男子何晏经受住了突击检查,证明自己的白皙肤色不需铅华粉饰,但他有些别的爱好——嗑药、女装。
魏晋时代名士喜食“五石散”的风气,自何晏为始。
五石散,最初只是治疗伤寒病的药剂,由石钟乳、石硫黄、白石英、紫石英、赤石脂炼制而成,据说食用之后可以美白肌肤、神明开朗。
五石散
而实际上,看到这些材料,就不难想到,正常人长期服用它,不仅不能美容保健,反而会引起慢性砷中毒,浑身燥热,精神敏感。
除了服用五石散,何晏还喜好穿女装。不过,这倒不算他的个人爱好。试探何晏的魏明帝曹叡,据记载也喜欢女装,经常穿戴不合礼制的衣服,甚至把天子冕旒改用女子所佩的珊瑚珠装饰。
冕旒amp;珊瑚珠
从上至下,这个时代好像有点癫狂。
可是,他们如此荒诞不经,放浪形骸,真的只是为了傅粉不脱妆,女装扮大佬吗?
魏晋南北朝时期,政权频替,战祸频发,朝不保夕。那些与传统审美、道德勃然相悖的行为举止,是魏晋之士的个人癖好,更是社会动荡之下,颇不得已的选择。
现实失意后,许多有识之士只得以避世游仙的道家为精神避难所。学者林瑀认为,受到道家“天人合一、绝圣弃智”的影响,魏晋士人既向外发现了自然之美,也向内完成了一场审美的自觉。于是当时的人们抛弃了儒家以衣冠为礼的传统,用傅粉后的外在容貌来表达自己的内在修养,以达到对“美”天人合一的追求。
另一方面,世风对“傅粉华服”的推崇,是将屈原《离骚》想象中“香草美人”精神的具象化表现。魏晋士人将政治上的不得意,堆砌在对外在的追求上,以此来抒发天真本性和愤懑之思。
与此同时,社会学家福柯认为,社会通过一套复杂而精巧的制度实现权力对身体的控制。人体可以被塑造,而体态的矫正等行为,亦可视作一种对个体的控制,或者,用福柯的名词说,是一种“规训”。
汉魏之际,士人化妆傅粉,对美与自由极致到近乎病态的追求,不惜颠覆自己社会性别,如女子一般化妆穿衣,也不惜颠覆自己的社会角色,寄志清谈、游仙,服用五石散。这些颠覆,便是对社会规训的一种反抗。
嵇康
而他们傅粉华服,放浪形骸,则是用自己的全部的人生,向彼时命如草芥般荒诞的世界所能做出最彻底的呐喊与反抗。